这是一段难以忘却的历史!
公元1992年7月22上午11时34分左右,安徽省肥东县公安局6位公安干警在侦破一起爆炸碎尸案时,不幸触碰了犯罪分子精心安装的爆炸装置,同时因公牺牲。
同时被炸死的还有两名在场群众,受伤者22名、其中公安干警4名,公安警车被炸坏3台。
强大的冲击波释放后,硝烟弥漫在横山上空,久久不散。罕见的爆炸案深深震惊着方圆数十公里的群众,震惊了各级党政领导,也大大地震动了整个中国警界!
骤然而起的爆炸
这是在侦破一起爆炸案过程中发生的又一起特大恶性爆炸案。 7月22日凌晨7时一刻,正常上班时间尚未到。忽然,肥东县公安局局长李敏干家中的电话响了起来:桥头集镇放牛山石料场发现碎尸块,有人被杀。李局长即刻指派刑警队长曹宗伦、技术科长陈明志带领八名刑侦技术人员赶赴现场。 七月流火,骄阳一从地平线上爬高,就无情地在大地上肆虐。两辆警车急速奔驰,很快抵达桥头集镇放牛山。镇公安派出所已派3名干警在保护现场。陈明志昨夜才出过另一个现场回来,这天凌晨3时,他被从梦中叫醒,去执行破案任务,由于常年奔波,饮食不太按时,他的肠胃不好,已连续腹泻几天。清晨,他回到家里,倒头便睡,可刚睡着,又被人叫了起来。临行前,他未忘记嘱咐同在县公安局工作、值了一夜夜班的妻子吴贞芳注意身体。 县局8名干警会同派出所的几名干警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察看,初步“诊断”是一起爆炸碎尸案。发案时间在凌晨3时20分。与此同时,在店埠镇,县局值班室报案电话又再次响起:今晨,县公路站横山石料场炸药库发现有异常,炸药极可能已被盗窃。 横山石料场炸药距放牛山碎尸现场不过300米之遥碎尸炸药会不会是从炸药库盗走的?县局值班室马上做出了相关性判断,并立刻把这一信息传递到正在放牛山石料场进行现场勘查的刑警们。 得到县局传来的信息后,曹宗伦与砾明志等同志稍加商量,决定抓紧时机,分头开展工作:少数同志继续勘查和保护现场;鉴于碎尸现场范围大、破坏严重等复杂情况,又获知横山石料场炸药库有异常,由现场侦察员用对讲机把情况报告给合肥市公安局,请求刑警大队支援。刑警队的部分同志继续调查走访;陈明志带领技术科和派出所6位干警,前去横山石料场炸药库勘察。 合肥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颜景炬一接到报告,便火速带领队友们上路。11时32分,市局刑警们到达横山石料场炸药库附近山坡下的石料场办公室。然而,就在市局刑警们抵达不到3分钟的时间内,突然,从横山半腰上的石料场炸药库传来“轰喔”、“轰喔隆”的巨大爆炸声,震耳欲聋,烟柱直冲云霄,满山乱石横飞,就连在150米开外的石料场炸药库办公室内外的4位干警和18名群众也被炸伤、3辆停在附近的警车被砸毁坏,十多间居民住房在滚木垒石中毁于一旦。 建国以来,极为罕见的惊人爆炸案就这样闪电般地发生了。当山下的干警们冲到石料场炸药库时,那里已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情景:技术科长陈明志、法医马恒松、王能武、警车驾驶员薛华延和桥头集镇公安派出所干警郭道清、夏成秉,全部因公献身,躯体散落一地……一位民工和一位上山找牛的农民一起遇难。 历经风雨磨练的战友们个个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几分钟前,还在对讲机里听到战友们的亲切声音,几分钟后,他们就英勇殉难了。这一切来得太急太快,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此时,战友们还来不及过于悲痛,他们咬烂牙齿,和着泪水往肚里咽。6位战友到底是怎么牺牲的?是谁设计了罪恶的圈套?谜底必须刻不容缓地解开。
碎尸者因何而亡
恶性爆炸案发生的消息不停地报告到上级公安机关,直到最高主管当局。不幸的消息在社会上不胫而走,在群众心中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当天下午,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抽调122名精兵强将,组成了联合侦破组。合肥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崔亚东任总指挥。横山脚下有一棵参天大树,指挥部就在大树下,临时开展起紧张的工作。省市县党政领导在百忙中不断地前来现场询问情况,指导破案。 调查工作再一次从放牛山石料场爆炸碎尸案现场全面展开。下午3时许,刑警们经过仔细勘察,在碎尸案现场提取到碎衣等近20件有关物品。对这些物品经过技术化验和分析处理后认定,死者系男性,年龄26岁左右,身高1.70米。除此之外,还从现场找到了与死者身份较为不符合的石英钟等物品。 22日夜晚,暑热未消。横山凹中,蛙鼓如潮。经过连续十数小时的调查取证,刑警们又获得了横山石料场炸药库案发前的一些情况。就在21日傍晚时分,还有人从石料场炸药库领取过开山炸石的炸药用料,库房一切如常。该炸药库共有里外两道门,案发当天上午8时上班,有几个民工又到炸药库准备领取炸药,多人看到里面那道门的门锁已被毁坏,有经验的民工们认为很像是炸坏的。他们判断炸药库定是被盗了,未进入库内,一面留下人手保护现场,一面向石料场办公室报告。走访调查表明,21日夜里11时许,附近居民听到库房那里曾发出过爆炸声,声音不是很大,象是燃放大炮竹发出的爆响。刑警们据此推断,这大致就是炸药库被犯罪分子炸开门锁和盗窃的时间。 这一夜,肥东县的党政负责人也未休息。他们在横山现场附近,连夜召集毗连的两镇两乡和区城内六个企事业单位负责人会议,要求大家充分发动群众,查找任何与案件有关的可疑线索。 公安部专事爆炸研究的专家风尘仆仆地从北京迅即赶到肥东,多次对放牛山石料场的碎尸案现场进行查看,特别认真地研究了现场遗留物的分布。在此基础上,对爆炸现场的伞形放射状粉碎数据进行了技术测量。之后,得出了碎尸案的科学性因果结论:碎尸系自引爆炸装置被炸死亡,死者是蹲在地上安放爆炸装置时,因心理紧张或光线不清的缘故致使装置起爆被炸死,炸药剂量较大,尸首炸成碎块。死者既非他杀,也不是自杀,从技术上,环境上分析,都是如此。死者的确定,为下一步侦破工作提供了契机,使侦破工作缩小了范围。这个人是谁?他为何要安放炸装置?
失恋之后的疯狂
横山坡脚的那棵大树下面,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及市政法委各位领导彻夜分析案情,决定行动方案。 塘口采石场紧挨放牛山。桥头集镇派出所所长杜先海负责碎尸现场一带线索的调查工作。从22日夜晚到23日夜里,一天多时间里,老杜3次翻山越岭,明暗访。他不愧是这一带“片儿警”的头,很快调查到了重要线索:在塘口干活的共有13人,其中一个康姓女子全家有四口人在这里干活,康女谈过一个名叫葛瑞广的对象,最近谈崩了,关系恶化。葛今年正好是26岁,身高、穿着与碎尸案现场的死者遗留物均相吻合。 次日凌晨,“7·22”特大爆炸案侦破组决定与葛家人展开正面接触。侦破组的刑警分成3个组,分别与葛家在塘口干活的人谈话。葛瑞广是龙泉村石料厂的炮手。21日下午,他在上班,晚上10点多钟回的家。22日一天,他未上班。23日天、24日上午,仍不见其踪影。刑警们询问葛父:“葛瑞广不在家,那他究竟到哪儿去了?”葛父答道:“到定远县亲戚家去了。”刑警们按图索骥,在定远未能发现葛瑞厂的踪影。 经过再三询问,葛的父亲和妹妹叙述,21日晚9点多钟,葛瑞广到家,看上去情绪很差,问他为何这样,他唉声叹气地说:“就算你们没有这个儿子吧。”话中带有怒气之后,便沉闷不语,然后去自己房间。家里人开始以为他去睡了,11点多敲敲门,没有人,去向不明。走访马家邻居得知,当晚10点多钟,看到他向横山方问去了还有邻居看到他21日上午在家门口搞爆炸试验,走过他旁边时,他边搞边自言自语地说:“快了,就要发生重大新闻了。”负责搜查比对工作的刑警们获得了极为重要的证据,刑警们把碎尸案现场的遗留物取出,让葛家人辨认,葛家人确认系葛瑞广无疑。刑警们从葛家搜出一份血书,上面充满了葛瑞广对康家的仇恨、对社会的仇恨,想必是他在狭隘病态的仇恨心理支配下一时难以排解,破指而写,作为发泄。把血书上的血液和搜寻到的部分毛发提取化验证明,与碎尸现场死者完全一致。侦破组由此确认,碎尸者就是葛瑞广。 葛瑞广为何要制造爆炸?侦破组围绕葛瑞广的“恋爱情结”和其他各种关系来解开了这个谜底。原来,葛和康女于1992年春在龙泉石料场干活,相识后不久,葛就提出要与她恋爱,但遭到康女家中人的反对,原因之一是葛平时就品行不端。葛瑞广于是心怀怨恨,酒桌上多次扬言要好好地报复一下,出口气。通过群众举报和审讯与葛有过不轨行为的同伙,刑警们查明,葛早就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犯罪分子,早在1991年3月16日,他就用雷管炸门锁的办法,盗窃了镇矿管站的雷管1678发。刑警们从葛家稻谷堆中共搜出1600发,与葛死前用掉的相加,数字基本接近。侦破组把葛作案前的行踪、心态与放牛山石料场爆炸现场、横山石料场炸药库爆炸前、后现场的各种情况综合起来,勾勒出了葛瑞广的犯罪心理和犯罪过程。葛瑞广是因恋爱不成,怀恨在心,心理产生病态癌变,不仅欲对其女友及其家人具体实施疯狂报复,并且迁怒于社会大众,通过爆炸这一罪恶滔天的手段来对社会实施一种没有具体明确对象的疯狂性报复。7月22日凌晨3时许,葛在放牛山石料场路上安放爆炸装置,这正是康家人每天早晨的必经之路,葛妄图炸死康女或康家其他人,却不料自己已先命归西天。时间往前推,21日夜里,葛炸开横山石料场炸药库门锁,接着就安放了引爆库内数百公斤硝酸铵炸药的电引爆装置。这种电引爆装置起爆极快,一旦触碰,霎时发生爆炸。这是用来对付社会的阴险圈套,是突然抛向和平大众的毒蛇。可惜,我6名公安干警在高度的责任感驱使下,不幸误入了罪犯的陷阱。葛瑞广确系凶恶毒辣之极,死有余辜。
一腔热血洒横山
合肥市公安局与肥东县公安局的刑警们强忍着极大的悲痛,以超高效率很快查清了连环爆炸案的全过程。然而,这一次,刑警们都没有破案后的喜悦,有的只是绵绵哀思与对罪犯的无尽愤恨。 横山的硝烟渐渐飘散,漫山的松柏静静肃立。被炸翻的大片赤黄色泥土卷走了6位公安干警的血肉之躯,却卷不走活在人民群众和战友们心中的英灵。无数群众从四面八方赶赴横山爆炸现场洒下深情的热泪,伫立的人群,仿佛在追觅那6位壮烈逝去的身影。 这是6位多么好的同志!这是6位多么好的人民警察!这是6位顶天立地的铮锋铁汉。
陈明志烈士遗像1980年7月,时年22岁的陈明志从安徽省人民警察学校毕业,从此成为一名正式刑警。在他从警后任刑警、刑警队副队长、技术科长的12年内,先后破获了一系列有影响的重大刑事案件。他曾乔装打扮成犯罪团伙的“诱饵”,与罪犯周旋,终于制服了犯罪分子。冰天雪地,烈日酷暑,陈明志难得睡个安稳觉。他家在农村,弟弟又患有痴呆症,结婚时一无所有。妻子兼同事的吴贞芳心脏有病,明志几次想带她赴上海就诊,皆因抽不开身,没有去成。他说过多遍:“贞芳,我一定要攒点钱给家里买台彩电。”令吴贞芳肝肠寸断的是,人生不再,他已永无机会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7月22日那天,陈明志带领干警们冒着高温炎热,查看了放牛山爆炸现场后,接到通报,立即带头赶赴横山石料厂炸药库被盗现场进行勘查,当场牺牲。王能武和马恒松,是肥东县公安局仅有的两名年轻法医。自从事法医工作后,两人勤学苦练,既具备谙熟的法医知识,又懂得法律,平时工作配合十分默契。法医,这是一份需要高度献身精神的艰苦工作。6月初的一天,肥东县店埠镇大河中漂出腐烂的无名女尸,小王在近40度的高温下,用竹竿将尸体划到岸边,搬上来进行检验。7月14日,小马在偏僻的乡村坟墓中将一具有疑点的恶臭尸体挖出,连续在烈日下检验近3个小时,查明了死因。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他们出具的刑事检验报告、鉴定书,成为打击犯罪的有力证据。牺牲时王能武年仅23岁,马恒松年仅27岁。36岁的警车驾驶员薛华延,在部队时就是一名好战士,两次荣立三等功。在县局,每次侦破案件,他都奋勇上前,多次抓获犯罪分子,他每时每刻处在战斗状态遇到紧急任务,开车就走。1991年,肥东遭遇百年不见的特大洪涝灾害,他全身心扑在抗洪抢险上,等到紧张的3天公务后回家,妻子和孩子险些被洪水卷走,房子已经几近崩塌,电视机、电风扇等均未及搬走被砸坏。7月22日,他驾驶188号警车,呼啸着赶赴现场,不料竟成了最后一次握心爱的方向盘。 因公献身的6名干警中,数桥头集派出所干事郭道清年纪最大,时年53岁。这是一位21岁就参加工作的老公安。多年来早出晚归,成为一方土地和黎民百姓的守护神。7月22日清晨,派出所接到放牛山碎尸报警后,他立即与指导员李仁明、民警夏成秉到现场保护,然后主动要求再到横山炸药库查看现场,再也没有回头。他临走前,甚至未及与家人打一声招呼。 夏成秉走得更是匆匆,牺牲时年仅22岁,年纪最小。1991年7月,他才从安徽省人民警察学校毕业到桥头集派出所工作。那天,他本来是要到省会合肥参加高教自学考试的,所里已做出了他去合肥的安排。早饭后,一听说发生了重大刑案,他便主动请战,先后前往放牛山、横山,最后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一腔热血酒遍横山黄土,江淮大地开出英雄之花。警察,是一个充满风险、充满牺牲的职业,肥东县公安局6名干警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打击犯罪,保护人民”的神圣职责,铸造了闪光的警魂。 6位公安干警的壮烈牺性,在群众中引起了强烈反响。省、市、县领导和各级公安部门领导给予了极大关怀,社会各界除表达深切哀悼外,纷纷捐款抚恤死难烈士家属。到8月底,上海、芜湖、淮南、马鞍山、宣州、全椒等兄弟市、县单位和个人已捐资19万多元,合肥、肥东市、县局的战友们也解囊捐资。不少群众向公安局和死难者家属写来表示问候的信件,表达了对烈士们的崇敬之意。 “1992·7·22”,中国公安侦破史极其悲壮而极为雄伟的一页。横山为之作证,人民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