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的好心情被她妈妈钱美玉给打破了。
九月份开学了，刘雨捧着南方医学院录取通知书，殷切地看着她妈，指望她妈可以给她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让她开启新的征程。
钱美玉侧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托着腮，一双美目若有所思地眯着，里面流转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妈，学费是四千两百块钱一年，住宿费一千块钱一年…”
刘雨小心翼翼地说道。
“如你意了吧，终于可以撒丫子跑那么远了！”
钱美玉爬坐起来，伸出左手轻轻转动着右手中指上的红玉戒指。
刘雨看着钱美玉的这个小动作，心里一沉，不知道她妈又在想什么心思了。
“你也十九岁了，想去念大学也行，先去相个亲！妈给你物色了一个好人家，相完亲再走！”
钱美玉轻飘飘地说道。
刘雨听了震惊不已，嘴巴张得老大看着钱美玉！
钱美玉抚着自己的脸淡然地说道：“女人迟早要嫁人的，趁着有点资本找个好点的，妈给你挑好，省得你去了外地念书，还不知道回头给我带什么样的货色回来呢！”
“妈！你胡说什么呢！我才十九！这么早相亲，这到结婚得猴年马月！哪有男方愿意的！”
钱美玉也不接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刘雨，扔下一句话：“相亲就给学费！不相亲就不给！”
说完，钱美玉看了看手机说道：“我去做脸了，你想好了告诉我，明天中午妈陪你去，精神点，别给妈丢脸！”
说完，便换了鞋，拎起手包出了门。
听到门口电梯关门的声音，刘雨把录取通知书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脚踢开。
然后扑在沙发上，咬住牙，泪水喷薄而出。
刘雨怀疑钱美玉不是自己亲妈！
钱美玉比她大四十岁，今年钱美玉五十九了！
从刘雨记事起，钱美玉就没上过班，每天就是做饭洗衣做脸打麻将。
刘雨家不缺钱，但刘雨从来没有尝到过被宠溺的感觉。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刘雨都没有被宠溺过。
刘雨觉得钱美玉把她养成了一座孤岛，自有一套自我循环的生态系统。
高兴时自得其乐，不高兴时自我疗伤。
从小，钱美玉就很少抱刘雨，也很少有亲密动作。偶尔有也是刘向明回来时，钱美玉拉着刘雨的手，往刘向明身边凑，催刘雨找她爸说说话。但刘向明太忙了，几乎不怎么回家。
钱美玉唯一关心的就是刘雨的成绩。
钱美玉对刘雨成绩的关心方法很奇特。
刘雨小学三年级一次年级考试，老师给暗中排了名次，刘雨的成绩不太好。钱美玉知道后，直接开着车去了学校，把刘雨的书本书包书桌板凳都搬上车，说道：“不念了，反正也考不好，浪费钱！”
刘雨当场吓得大哭，钱美玉不为所动，只冷冷地说道：“你妈我的钱每一分都是刀口上滚过来的血汗钱，不会平白无故地让你浪费的！”
钱美玉很蛮横，回到家后，刘雨做了一个星期的饭，洗了一个星期的衣服，才得以再次回到学校。
后来，刘雨才知道，小学是义务教育，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钱，钱美玉只是容不得刘雨丢她的脸。
但此后，刘雨念书确实很用心，再也没给钱美玉丢过脸。
这次，幼时那种没书念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好不容易报了远离这个北方城市的学校，如今又被钱美玉用学费来捏着。
刘雨是钱美玉和刘向明唯一的孩子，都说老来得子如珍似宝，刘雨却没有这种感觉。
哭到天黑时，刘雨肚子饿了，她爬起来擦了把眼泪，捡起地上的录取通知书，放好后，转身进了厨房，炒了碗蛋炒饭。
吃饭时，刘雨又扒拉出半碗放在锅里热着。
正吃着，钱美玉回来了，见刘雨在吃饭，钱美玉笑起来，问道：“想好了？这饭都吃上了嘛！”刘雨埋头吃饭不理她。
钱美玉丢下包，走进厨房翻看了一下，看到留下的半碗饭，端出来，坐在刘雨对面，拿着筷子也吃起来。
“相个亲而已，又不会死人。你爸天天不着家，又不管你，我得为你多打算。相个本地的，以后你也知道回来。还有，别以为我给你乱介绍的，你考上大学了，有资本了才出来相亲的，别以为你这相亲跟那乡下人相亲似的！”
“别看不开，早早相亲的，一般要么是底下的人，要么就是高点的人，只有中间那种的才会自由恋爱。再说了，去看看而已。”
刘雨吃饱后，拿纸擦了下嘴，面无表情地说道：“时间地点！”
钱美玉一愣，继而大喜，说道：“明天妈陪你一起！”
刘雨点点头，把右手往前一伸：“先付一半！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一年大概得一万多，先付五千，明天就跟你走！”
“先付两千！付你五千可不行，你当我傻啊！五千够你学费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拿着钱半夜跑了！我已经约好人家了，总不能放人家鸽子吧！”
钱美玉笑眯眯地说道。
刘雨叹了口气，身子前倾，看着钱美玉问道：“妈，问你两个问题好吗。我是你亲生的吗？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钱美玉一愣，反问道：“怎么，怕你妈卖了你？”
刘雨鼓着腮帮没说话，钱美玉推开碗，“把碗洗了早点睡觉，明天中午去平远酒店吃饭。”
钱美玉懒洋洋地站起来，去阳台上拿起晾晒好的吊带睡裙去洗澡。
刘雨默不作声地收拾着，刚问她妈的两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
钱美玉长得人如其名，很美，可惜老了，即使天天保养做脸，那衰老的感觉从那双美目里就能透出来。
可岁月再怎么冲刷，人身上吃过的饭喝过的水干过的事沉淀下来的底蕴，还是会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刘雨今天才觉得她妈身上有点匪气，钱美玉对刘雨的干涉控制，让刘雨以前觉得辛苦。
但随着年龄增长，刘雨品出，不是辛苦，而是辛辣！
与别家母亲控制儿女是不同的，钱美玉有自己的目的，她的出发点是她自己。
刘雨今晚品出她妈身上的匪气后，决定答应钱美玉的条件，去相亲换学费！
因为钱美玉真的会干出不给刘雨学费，任她自生自灭的事。
洗漱好，刘雨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翻看着录取通知书，这是她逃离现状的通行证，她得紧紧抓牢。
一夜无眠，第二天刘雨起床把衣服塞进洗衣机，早餐做好后，钱美玉才起床。
吃饭时，钱美玉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说道：“暑假让你去割双眼皮你不割，看看你那双小眼睛，眼镜架在鼻梁上，镜框都把眼睛遮住看不到了！别说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长得不漂亮，人家都懒得去看你肚里有没有书！女孩子到了年龄该整就得整两下，美了机会才更多！”
刘雨气得没说话。
钱美玉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而刘雨却是狭长的丹凤眼，眼角略略弯了个漂亮的弧度，钱美玉说她割双眼皮一定很漂亮。
平时对刘雨花钱很小气的钱美玉，却多次催促刘雨去整个双眼皮。刘雨不屑于整容，就一直没去。
钱美玉看了看双眼皮的价格，见刘雨不配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今天中午要去相亲了，钱美玉又提了这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到穿什么出门时，刘雨很正经地说道：“你答应先给两千的，现在给吗？”
钱美玉看了刘雨一眼，骂道：“会谈条件了？”
骂完拿起手机，很利索地转了两千块钱给刘雨。
到了快中午时，钱美玉带着刘雨出了门。两人很快来到平远酒店三楼的贵宾包厢。
推开包厢门，对方还没到。刘雨寻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钱美玉四处巡看一番，揭开茶壶盖，闻了闻飘出来的茶香，确认茶水是否上等。又摸了摸门口的晾衣架。
没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
一位穿着讲究保养良好的中年女人进来了，钱美玉立马站起来上前热情地说道：“于太太，坐坐坐！”
于太太身后跟进来一位跟进来一位年轻男子，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出头，个子高高的，方脸大眼。
应该就是相亲对象了。
刘雨打量了一眼，心里一阵恼怒。这男人看起来模样还不错，怎么着也不该来找她这个丫头相亲啊！太荒唐了！肯定有病！
而且，这男人一看差不多三十岁了，比刘雨要大十岁左右，钱美玉这是要卖了她吗？
刘雨心里翻江倒海，但面上依旧乖顺，脸上挂着笑，口中脆生生呼道：“阿姨好！”
于太太听了立马眉开眼笑。
“刘雨，倒茶！”钱美玉命令道。
刘雨顺从地起身托起茶壶给来人倒茶。
喝了点茶水，钱美玉陪着于太太胡扯了两句，当中介绍刘雨说道：“我家闺女，今年刚考上大学，过两天就去上学。”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念的哪个大学啊？”于太太笑眯眯地问道。
“南方医学院，送去学医了。”钱美玉满脸堆笑地说道。
“学的什么专业啊？麻醉？护理？临床？”于太太继续问道。
“临床，以后出来做医生！”钱美玉口气中有点小得意。
这时，许久没开口的男子开了口：“这个学校最出名的专业是法医，全国很多有名的法医都是这家医学院培养出来的。”
低头喝茶的刘雨眼皮一抬，仔细看了下这位相亲对象，刚刚介绍时，好像听到他叫周洋。
“哎哟，千万不能干法医，那天天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恶心死人了呢！”
周洋话音刚落，于太太就一脸厌恶地说道。
刘雨听了后，眨了眨巴眼。
服务员上菜了，四个人喝了点酒，钱美玉和于太太两人越聊越投机，吃了一半，两人双双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她们要一起去美容院做脸。
“你陪小雨多吃点！”于太太拍了拍周洋的肩膀说道。
周洋连连点头，于太太和钱美玉一起出去了。
刘雨埋头吃饭，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周洋聊天。倒是周洋先开了口。
“我见过你！”周洋说道。
刘雨心里嗤笑了一下，老套！嘴上却淡淡地问道：“在哪啊？”
“你陪你爸送东西到我家，我爸叫我出来拒绝掉，你就坐在车里的。”
周洋抬着头，眼神飘渺似乎陷入回忆说道。
“我爸？”
刘雨皱着眉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刘向明了，更别提什么时候坐她爸车里了！
“我肯定见过你！你的眼睛又长又细，还有点弯弯的。”
周洋肯定地说道。
“见过也不奇怪，你妈跟我妈本来就认识。你见我时多大？”
“十八岁，今年三十一。”
刘雨倒吸一口凉气，周洋真的可能见过她！
刘雨想起来，她六岁那年的一天，钱美玉闹情绪后，出去打麻将打了一天一夜。
那个晚上，她坐在她爸车里，晚上陪着她爸去了一个小区办事，具体什么事她也记不清了。
那是唯一一次刘向明开车带她出门转悠。父女俩在小区门口等了好久，最后有个男孩过来，跟刘向明说了什么。
回去后，刘向明心情极差，半夜里跟钱美玉狠狠打了一架，打完刘向明跑了！
钱美玉怒火还没撒完，心里极不痛快，就逮着刘雨暴打了一顿。刘雨一直记得父母的争吵和母亲的暴虐，把当时出现的周洋给忘记了。
周洋盯着刘雨看，不放过她眼底的任何一丝变化。
周洋确定刘雨想起了她。
“想起来了？那你想起来你爸找我爸有什么事的吗？”周洋嘴角噙着笑问道。
刘雨摇摇头表示不知，那时候太小，就算听到了什么也无法理解。
刘雨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隐约看到钱美玉在门外的身影，等她再定睛一看却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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