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侯忠群律师
江苏省律师协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律业务委员会主任 
近期，某培训机构一夜之间关门。这是预付式消费领域，又一次出现的涉及消费者人数众多的关门失联事件。
培训商家夜晚通知第二天停业，所留联系方式无人接听，前一天还在继续收费……如此种种是否涉嫌刑事犯罪，是否应受行政处罚？本文暂且不论，本文仅分析消费者如何从消费法角度维权。

侯忠群律师主持召开会议
一、培训商家一夜之间关门失联，是否构成消费欺诈，是否应当进行三倍赔偿？
我国民事赔偿领域，以损失填平原则为主，消费法上“退一赔三”的惩罚性赔偿乃是例外。我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经营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有欺诈行为的，应当按照消费者购买商品的价款或者接受服务的费用的三倍进行赔偿。”
《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条例》对于预付消费的欺诈作了进一步规定：“经营者停业、歇业或者变更经营场所，应当提前一个月通知已交预付款的消费者，退款并承担利息损失；若经营者未事先通知并作出妥善安排，不提供或者不按照约定提供商品、服务又无法联络，则为欺诈。”
从法律位阶上来说，《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条例》属于地方性法规，适用于江苏行政区域内。当然，打官司就是打证据，适用《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条例》该条文时，消费者需要为自己的预付消费者身份，以及培训机构是否构成未事先通知无法联络进行举证。
谈论至此，不得不需要紧接着分析：培训机构失联两天后又出现，其前期突然关门失联行为还是否构成欺诈？
培训机构关停后，事态变化扑朔迷离。以江苏常州为例，10月15日晚，突然宣布停业；10月18日凌晨，网站登出负责人的《声明》，意思自己也不知情，并一直在积极制作方案；晚上23点左右，网站又登出通知信息，告知学员登记地点。
《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条例》规定未事先通知停业又无法联络构成欺诈。那么，失联两天后再次出现，对于之前关门失联行为还能否认定为欺诈呢？
笔者认为，应该结合再次出现的原因而定，即区分主动出现还是被迫出现。如果是主动出现并能够合理解释失联的原因、提供有效的依据，那么可以倒退之前主观上没有欺诈的故意；相反，如果是在外力作用下复出，则难以洗脱欺诈之嫌。
二、除了成年学员，缴费父母是否是消费者？
未成年人英语培训，缴费的是父母，接受培训的是少儿。那么，父母能否以消费者身份进行维权呢？
我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为生活消费需要购买、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务的人属于消费者。”笔者认为，这里的“生活需要”是相对于生产经营而言，而不是要求付费与实际使用商品或接受服务的人为同一人，否则父母为未成年人购买衣物等将全部被排除在消费者之外，这显然不是立法本意。
因此，未成年学员父母符合消费者身份，具有提起消费诉讼的原告主体资格。
三、承担法律责任的主体有哪些？
1、培训商家及出资人、设立人责任。
培训机构关停后，消费者应该向谁要求退费及赔偿呢？按照我国《民法总则》的规定，组织分为法人和非法人组织。二者区别在于：法人组织可以独立承担民事责任，而非法人组织不能独立承担民事责任，由其出资人或者设立人承担无限责任。
因此，培训商家能否独立承担退一赔三的责任，除了需要考虑其是否是培训合同签订主体、收费主体外，还需要结合其主体性质而定。
经网络查询，与培训机构有关的主体甚多。有的是民办非企业单位，在“中国社会组织公共服务平台”上可以查到信息，而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上查不到信息。
《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暂行办法》第二条规定：“民办非企业单位根据其依法承担民事责任的不同方式分为民办非企业单位（法人）、民办非企业单位（合伙）和民办非企业单位（个体）三种。”
因此，就某些民办非企业单位性质培训商家而言，其能否独立承担赔偿责任，消费者能否主张其出资人或者设立人承担无限责任，则需要进一步向相关部门查询其是否进行了法人登记。若其属于民办非企业（合伙）或者（个体），其出资人或者设立人则需要承担无限责任。
多数情况，培训商家场地系租赁、跑路时账上资金几乎为零，能够向出资人或者设立人追责，或许可以加大消费者的维权力度。
2、出租方责任。
我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消费者在展销会、租赁柜台购买商品或者接受服务，其合法权益受到损害的，可以向销售者或者服务者要求赔偿。展销会结束或者柜台租赁期满后，也可以向展销会的举办者、柜台的出租者要求赔偿。展销会的举办者、柜台的出租者赔偿后，有权向销售者或者服务者追偿。”
《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条例》第十条第二款亦规定：“商品交易市场的经营管理者和柜台、场地的出租者、展销会举办者、商业特许经营的经营者，应当核验和复印保存场内经营者、加盟经营者的营业执照、许可证件等资料，督促其在交易场所的显著位置设立公示牌，公示其名称（姓名）、经营（租赁）期限、加盟期限、经营项目等与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有关的事项，并向查询场内经营者、加盟经营者情况的消费者提供真实信息。”
经了解，很多培训商家系租赁大型商业综合体商铺；经营场地相对独立，可与其他客户相对隔离。该大型商业综合体往往扮演着交易市场经营管理者和场地出租者双重角色，其经营形式符合柜台租赁的特征，与商铺承租人的关系除了具有租赁关系，还带有管理关系。当然，这种管理并非单纯加重综合体经营者义务，也给其带来益处，实现其综合消费功能，提升其品牌和效益。
因此，笔者认为，如果大型商业综合体系培训商家出租方，根据权利义务对等原则，如果培训机构关门时租赁期满，难逃代偿责任；如果其不能提供培训商家真实信息，亦需要承担管理过错责任。
3、被加盟商（特许人）责任。
培训机构，有的是直营店，有的是加盟店，加盟即特许经营。《商业特许经营管理条例》第三条“商业特许经营（以下简称特许经营），是指拥有注册商标、企业标志、专利、专有技术等经营资源的企业（以下称特许人），以合同形式将其拥有的经营资源许可其他经营者（以下称被特许人）使用，被特许人按照合同约定在统一的经营模式下开展经营，并向特许人支付特许经营费用的经营活动。”
网传某些培训中心为加盟店（被特许人），假如传言属实，被加盟商作为特许人是否需要为被特许人的突然停业失联行为承担法律后果呢？
事实上，特许经营中，特许人是否要为被特许人对外承担法律责任一直存在争议，《商业特许经营管理条例》对这个问题没有明确规定，而是留给特许双方自由约定。
从法律上来讲，特许人与被特许人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主体，双方之间只是存在特许经营合同关系，而非总公司与分公司或者母公司与子公司关系，因此原则上各自对外经营应各自承担法律责任。但是在以下两种情况下，特许人需要为被特许人的经营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1）特许合同中约定了特许人需要承担责任。
《商业特许经营管理条例》规定特许经营合同中应当包括消费者权益保护和赔偿责任的承担。
现实中，如果特许人占据市场主导地位，一般不会主动为被特许人对外承担法律责任；如果特许人处于初创或者市场推广阶段，或许能在特许合同中约定对外承担责任。某些特许人出于维护品牌、维护企业形象的需要，亦可以受理被特许人的消费投诉，这并不意味着法律意义上的承担责任，还是需要结合双方的合同约定。
（2）特许人未尽到特许经营监督管理职责。
特许双方虽然各自独立，但在统一标识形象下，往往让消费者难以区分或者根本就不知道需要区分，而是误认为特许人直营。
《江苏省消费者权益保护条例》第十条第二款规定商业特许经营的经营者，对加盟经营者有监督管理义务，应当要求其明示特许经营信息、期限等。被特许人的未明确标注行为或者引起误认行为，可能构成特许人的“表见代理”人，如果特许人坐视不管或未尽到法律要求的特许经营监督管理职责，应当承担“表见代理”的后果，需要为被特许人的侵犯消费者权益行为买单。
因此，培训机构关门失联后，如果培训机构为加盟经营，消费者能否向特许人主张赔偿，一是需要调查有没有合同约定，二是需要考量特许人有没有尽到监督管理职责。
对于培训机构的关门失联行为，我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法律法规为消费者全方位最大限度维权提供了法律支撑。但是，培训商家毕竟留下了大窟窿，消费者维权结果如何，犹未可知。该事件再一次敲响了预付收费的社会综合治理警钟，清醒了家长的理性消费乃至家庭教育的大脑。希望通过此事件的教训、梳理和治理，我国的诚信营商环境能够大幅度提升。
侯忠群律师常州市律师行业优秀共产党员常州市优秀女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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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满天星
审稿：常青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