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左拐是救助站，右拐是流浪。
                    ——写在前面的话
老吴依然定期去教堂领东西，牧师看出来了，一直未给他受洗。
从此，老吴逢人便说，他不信教。
这一天正好是我值班，休息的间隙，我坐到老吴的地铺上，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划手机。划了几下，屏幕卡住了。
老吴对我说，你的手机内存不够，去买个160G的，把全世界都装进去。
老吴嘴里，总是冒出金句。
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听到了说：Echo，把这一句写进你的日记里。
这个年轻人是小向，比起有几十年流浪经历的前辈，他是个“新人”，流浪时长未超过三年。
小向和老吴是忘年交，形同父子，情同兄弟。彼此照顾了半年。
随后，我们开始讨论160G装不装得下世界的问题??
流浪的生活，许多时间就是靠这样聊着打发。
等火车站的大钟敲响21点的钟声时，小向跟我说他今天帮助了一个女孩提行李——
起先女孩只是问路，问完路她对小向说自己提不动行李，于是小向就上前把她的行李扛在肩上。
这是女孩子的套路。
等小向把行李扛到入站口，一转身，一个大香瓜顶着他的脸，小向不肯收，女孩马上把香瓜塞到他怀里，顶着他心脏的位置，于是小向接受了这个礼物。
我问他，送礼物时，女孩有没有脸红？他说不知道，因为香瓜实在太大了。
等女孩进站，小向也走了，谁也没有开口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小向单纯而快乐，在人前，他从未对自己的流浪处境表现出任何痛苦，他脸上总是挂着顽皮的笑。
他懂许多道理，但还不懂如何过自己的生活。
小向喜欢整宿整宿地呆在网吧，但凡身上有点钱，就一定能在网吧找到他。
如果有钱买饭，他会第一个想到给老吴带上一份，然后才会轮到其他人。
老吴心情好时，就和他热热闹闹；心情不好时，就大骂他傻X，这么年轻在外头流浪。
冬天来了，小向大多数时间在他的大棉被筒子里度过。
动得少，就吃得少。
气温降至5摄氏度，全市乃至全省“寒冬送温暖”启动。
长沙各个救助系统开始上街为浪流者发放过冬物资，火车站的流浪者物资需求量极大，同一名流浪者在一个月内能产生数次棉被发放记录。
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到小旅馆以20元/床的价格向某些流浪者回收棉被……我愈发理解，行政救助系统和受助人之间的这种信任消耗方式。
而像老吴和小向这样的流浪者，他们披上遮体的羽毛，继续流浪。
他们不卖。
  ▲老吴和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