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号在Court看了秋天的第一场戏。King Hedley Ⅱ,August Wilson在世纪之交创作的剧本。故事背景是80年代的匹兹堡,剧名即是男主的名字,写的是一个黑人无法突围的自我困境。
不得不承认,整场下来我对黑人的困境始终隔膜,只能动用理性来引导理解。Wilson是一个强调主观立场的作家,King Hedley Ⅱ 序言当中的一句话让我深受震动:“Before one can become an artist one must first be.” 作为一个向内挖掘的剧作家,Wilson的优势是煽动潜在的情绪。虽然我一直游离在代入的边缘,但可以感受到他能和背景相似的观众“暗中联络”。人物情感和活动细节一抛出来,就能将观众带入一股潜流。Wilson的作品或许注定是无法移植的花朵。《哗变》这种强叙事的作品可以飞跃大洋,但King Hedley Ⅱ 这种传递情绪的作品大概只能生于斯长于斯。
这部戏当然有超越本土环境的点,这些点也是我可以代入接口。最可怕的是世代延续的迷茫和脱线感,这种脱线的命运经男主的父亲传递给男主,又在剧终时重重抛向男主的孩子。Wilson对这种无力感概括得很精准:“Strives to live by his own moral code.” 终其一生都无法和外部社会达成有效的互动,如同一颗流浪的自转星球,这大概是每个个体都要面临的命运。从男主种花、卖货、和Elmore的对抗到最后的死亡,Wilson巧妙地把这种感受一点一点放大,让它从情绪变作命运,从隐喻变成现实。饰演Tonya的女演员爆发力十足,她一脸茫然又愤怒地吐出那句 “Just’ cause you can lay down and open your legs to a man don’t make you a woman” 让人心头一紧。作为女性,她要背负自身的无力,男人们的无力,和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的未来。这样的无力与沉重,如果放在具体的社会语境下,可能就是作者要表达的黑人的际遇。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我仍然感觉自己缺乏更加细微的体会,所以也只能止于此。
整出戏的舞台风格十分规矩,传统意义上的80年代家庭剧。说实话我感受不到导演自身想要传达的理解和情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留剧本的原意有意为之。节目册上也看不出导演中心思想更细致的表露,除了对Augst Wilson的溢美,就是对struggle和strive的强调。
表演的诠释首推扮演Tonya和Elmore的演员,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两个人物本身更容易把握。Tonya的情绪很具体,也有大段台词的空间来表现。Elmore更是如此,本身就是一个性格强烈颇富张力的角色,甫一上台就引人瞩目。男主King的塑造大概是整出戏里最难的部分。这个角色本身的行为逻辑就比较跳跃,如何去深挖人物的逻辑,找到人物语言行为的支点是个难题。King“没头苍蝇”的感觉比较容易表现,现实中演员完成得也比较充分,但这种“没头没脑”背后更矛盾和丰富的部分——比如有意压制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跃跃欲试,希望与沮丧之间的往复徘徊,显然没有得到充分展现。至于解决途径,大概需要导演和演员协作,更细致地去把握台词和人物交流的节奏。
Court的观感尚佳,大小和人艺小剧场相近,250人左右的容量。这一场观众的平均年龄目测在50岁向上,成双入对的白人老夫妻居多,大体没有什么超出主创预期的反应。